2013年6月12日 星期三

一些關於她的事情(二)

我不知道,這是相親相愛,還是相依為命。

"媽媽要工作沒時間,你要好好照顧弟弟。"

這是一句束縛住她童年的咒語。

兩姐弟整天都在一起。

拿出一箱樂高積木,就是一整天。
家中沒有所謂“我的玩具”或“她的玩具”,只有“我們的玩具”。
她自封第一總隊長-好吧我是老二-指揮著我們的反斗奇兵,保衛全宇宙的和平。
又或者她拿著兔公仔,我拿熊的,就是幾個小時的家家酒。
日復一日,沒有覺得無聊的時候。

我發燒,她問媽媽拿錢帶我去看醫生。
我餓,她硬著頭皮開爐煮即食面給我吃。
我發脾氣,她還是生著氣照顧我。
我裝睡,她自言自語讚我“得意”。

結果一個小學生慢慢變得獨立自主,另一個就依賴成性,沒什麼求生能力。

她帶我逛街,步伐愈來愈快,我開始跟不上了。

她不再愛我了

“媽媽只顧弟弟”

這是一句代表了她童年對的家的感受。

小女孩得不到足夠的母愛,還要付出自己的心力照顧那個可恨的傢伙。

“為什麼媽媽背住他上樓梯,我要跟在後邊?”
“為什麼他成績好有獎勵,我沒有?”
“為什麼…”
疑問愈來愈多,答案卻只有一個,呼之欲出。

"我覺得第一總隊長太強了,正邪勢均力敵才有看頭。"她提出了一個我完全不能理解的觀點。

"女孩子才會玩毛公仔。"她知道我跟本不想把一直寶貝住的熊公仔捐出去,要面子罷了。

不再有趣了,幾小時慢慢變成幾刻鐘,每一天漸漸變成隔幾天,已經沒什麼好玩。

她恨我

小孩子長大,開始結交朋友,是成長過程中新的一頁。
奈何她到那都要施着一個死小孩。那傢伙到了她新朋友的家,就大肆破壞,不是拿主人家的玩具玩,東翻西倒,就是吵吵鬧鬧叫人不得安寧,玩集體遊戲輸了還會哭。

“你弟弟?”
“嗯…”她尷尬地點一點頭
“很奇怪,又沒禮貌”
“…”實在不知如何回應

我想起《獻給阿爾吉儂的花束》,查理的姐姐討厭那個弱智的弟弟,錯不在她。

還記得電影《Love actually》,戲中眾多故事,有一篇是說女主角不能放棄那個有問題的弟弟而失去一段將有美好前景的愛情。我忘不了她看那一幕的表情-苦笑,又帶着一點無奈。

這包袱老是丟自己的臉,搶自己的東西,又懶又蠢,但媽媽偏偏喜歡他!

她的弟弟讀中學了,整整九年得罪人多稱呼人少。讀書完全不行,中五中七各讀兩年但還是整天在玩電腦,遜弊了。毒男一個,沒社交,沒成就,沒救。

但她在百佳兼職第一次出糧,就帶着我買東西吃。

"他在家常常沒東西吃。"她如此主張。

我討厭她

她一直都看不起我。
我總是得不到她的尊重。
除了看不起我,就是看不起我。
當我是一件沒用的廢物。
我的心事,她不知道。
我的煩惱,她不理會。
大概…不,根本就不是姊弟吧。

日久生厭,兩姊弟的關係,哼哼。

但她有困難時還是會放心問我借錢,而我又會理所當然的借出去,任她慢慢還。

就這樣過了十多年,關於她的記憶漸漸消失。

“虛空的虛空,虛空的虛空。”
凡事都會過去,一切又回歸於無…

“細佬!”

地點是一間酒店的餅房。
對方是一個個子很小的女孩。
她將那隻皮膚粗糙又傷痕纍纍的右手放在我的頭上,笑瞇瞇的和我打招呼。
那隻手像塵拂一下一下掃開封塵已久的記憶,掃開是塵,揚起的卻是漫天雪花,似是一個頗為無奈的故事的開端。

2013年4月19日 星期五

最近的一個星期日(五)

我放棄了一個機會,連唯一一個可以學點東西的時間都斷送了,為著衪和她的原故,我活得像隻騾子。

一天的工作很簡單:
二時正上班,拿生果砌果碟,順路拿些器皿上來。
二時半前到三樓推車搬第一次貨回二樓,面粉罐頭砂糖有的沒的最多一百公斤左右。
二時四十五分落一樓幫忙一下收拾下午的自助餐。
還有五分鐘就到三點 ,得趕快將第一轉貨物分流。
三時十五分,搬第二轉貨物,穿上大褸戴上勞工手套,到零下十八度的冰天雪地搬貨上手推車,有些貨物要用爬的才去拿得到,像猴子。
通常都能及時在雙耳凍甩前離開的,回到餅房抬頭一看,還有一刻鐘就到四點。
將堆得高過自己的貨物分流,把大大小小的紙皮箱割開按平,像個當倒垃圾的把這些廢物運走,時間不早了,已經是四點十五分。

其間會隨手拿點甜的來吃,因我迷信糖份就是力量。被人開玩笑說做啥都慢,就是吃得快。但吃得多了,體重卻比迪士尼時期輕了五分斤,心情好微妙。

調二十公斤葡撻水,放入雪櫃的十分鐘是一段盤問時間。“雪糕還剩多少?”“甜筒芒果卷蘋果卷黃梅果卷大餅面包夠不夠用?”“這個今日有來貨沒有?”“什麼?那個又來多了?”隨時都會問你。

如果貨物擺放得不整齊或拿得太多是不會被罵的,頂多是單單打打,反正我雙耳都凍殭了,沒在聽。

四時半,幫助執拾一下夜晚自助餐的甜品車和收拾一下地方,下去拿生果給自助餐用,再幫助佈置場地,剛好六時,吃飯,有時不吃,直接睡個一小時。

七點睡醒就到到自助餐站崗,十點站完就清場回去,回去就切幾塊蛋糕,裝幾杯乳酪,因為很累,通常十一時才完成。之後收拾一下,最快十一時半收工,再晚一點沒地鐵就要花多八元搭小巴,不管怎樣,回家都一點了。

星期五六有宵夜自助餐,沒十二點休想離開,其中星期六有下午茶,又因星期日貨倉不開,結果拉的貨多了,時間卻少了,往往要人幫忙。

反觀星期日又閒過頭,不用拉貨,整天的主要工作不過是“睇buffet”,像看更。

總之我今天已經知道明天會做什麼,不過是和昨天一樣罷了。閒日是清潔工倉務員垃圾佬全天候打雜,假日就是保安,總之就不像是個做餅的,就這樣足足半年。

如果是是因為技不如人,我認命,只不過呢,早班有一個同事和我半斤八两,但最少可以砌砌果撻,預備一些基本的半成品等,其任務的技術含量就是比我高…

有一次她說那傢伙最少比我有用,聽畢,有幾隻碟幾乎被我扔爛了,略為嚇了她一跳。哼,“你能力只夠睇檔”什麼意思,找死。

以前星期日我一時正上班,她晚我一小時上班負責看自助餐,所以我有機會預備夜晚自助餐的甜品,算是個做餅的。做得快的話,還會有機會學點新東西。

但我決定教會比較重要,沒理由明明可以出席卻又缺席,和弟兄姊妹同行、一起成長並彼此守望,很重要。

另一個自私的理由是她不太喜歡睇檔。可能是因為太悶,或者是不喜歡樓下的男同事們當她是小妹妹逗著玩很煩,更可能是嫌我在上面手腳太慢,阻礙她的下班的時間,不如親自操刀好過。總之我看得出她不太想“做看更”。就讓她一下罷,不過要隱瞞了這個動機就是。

既然捨棄了一個寶貴的機會,那麽爭取多幾個就好,現在我每天早半小時上班,朋友笑我是因為要趕去拉貨,沒差,快快做完就有空餘時間學習了,雖然很大機率是接下更多的雜務。之前申請調到早更上班失敗了,現在唯一可做的就只有這樣。

“ 我看 神給予世人的擔子,是要他們為此煩惱。”

我曾經祈禱過,如果安逸會使我離開上帝,那就讓我受點苦吧。雖然我所受的,算不上什麼。

2013年4月18日 星期四

最近的一個星期日(四)

就算遲到了差不多半小時也不會影響部門的運作,因為星期日的我無事可做。

由地下拿生果回餅房砌七碟果碟要十五分鐘,有人代勞。之後就去開檔,下午茶通常只有幾十人光顧,待在那裡兩個小時未啥難度可言,像看更。看來迪士尼的餅房主廚是說對了,別做餅喇, 做保安啦。

下午二時半,我拉著甜品車由餅房出發到樓下開檔。大堂三架電梯都沒有立刻來接我,結果白白損失二十分鐘。

三時十五分開始,平時我大約花半小時左右佈置現場,即三時正左右完成,所以還有十分鐘空間,但現在只剩二十五分鐘…嘛,管他的。

一人一車兩碌杉就這樣在電梯大堂呆呆的罰站。反正可以做的都做了,於是我就乾脆拿起手機把玩把玩。

收到短訊。之前我問母親是不是生我的氣,現在回覆我了。從小 到大我不高興她都會過來關心,戰蹟方面,很不幸,十戰九敗。更不幸的是,在打敗仗之後,她面比我還要臭,結果反而是要我擔心。

“母與子的四堵牆”,這名字看來可以獨立編成一套話劇,不愧是我媽。真是養兒一百歲,長憂九十九。後來看了點心理學的書, 我懷疑那四堵牆叫“共同依賴”

小時候我發脾氣,當母親的總會嘗試安撫我。

和我現在的老姐一樣大,年紀輕輕就要每天服待兩隻化骨龍,其中一隻更是萬中無一的怪胎。怪胎的脾氣很臭,不管怎樣勸還是貶嘴,所以開始時是想逗我開心,最後往往變成貶嘴比賽,直到幾年前為止她笑得像唐老鴨,可能和我有關。而我呢,在職場十天有八九日都是唐老鴨,同事們都見怪不怪了。

神奇的是我媽在教會有安慰人的恩賜。 自從在教會待奉以來,總有源源不絕的姊妹找這位聆聽者,上至一百下至四歲總是要每天打電話過來去聊聊,由幾分鐘至數小時不等,最高峰的時候是連晚飯時間電話也響過不停,有時她會請這些“客人”稍等,有時會停下來,一邊說教一邊離開座位。後來這位“義工”覺得太誇張了, 就請她們避免在用饍時打過來。

據聞,我母親曾勸止過一個有抑鬱的人跳樓自殺。可能是因為她唱聖詩太難聽的關係吧,其勇氣足以打動對方,使之重燃希望。

最近母親給我的信有提及她在醫院做義工,有接觸過待奉過不同的病人,年輕的,老邁的,有男有女形形式式不同心靈她都有份支撐,偏偏就是對我這傢伙“無符”。

縱使如此,她還是在醫院待奉講見證時提及我,由預科到酒店的那幾年,我們是怎樣過的。

明明是我時全家最先信教的,但由其他看來我像是出於原生家庭。這個當母親的,了不起。最先受浸的反而是她,真是後來居上,信主後她變得更好了。

原先比一般人多的感觸不再用來傷春悲秋,可以以此與哀哭的人同哭。有說,淚水是人生理上用來沖淡傷感的靈藥,我看來自慈母的,更有效果。可惜慈母多敗兒,但上帝知道,我出自棒下只會變成瘋狗,我真是既不受軟也不受硬,難怪我媽誰都應付得 來,遍遍對我苦無對策。

“無力擔心,錯誤關心,我還可以怎樣?”同一個內容卻發了兩個短訊。 怎樣回覆呢?

“同以前一樣,默默祈禱就好,什麼也不用做,孩子始終要長大, 要獨立

多謝你,我走到現在這一步實在不易,但現在真的要開始自己行 了”

我等電梯等得太閒,打了不少字

“明白:-)”

在信中她說我是光明之子。除了上帝,日光之下最少還有她會如 此珍惜這個笨蛋。

佈置下午茶自助餐時,要其他人幫忙。雖然被人說我“冧檔”,但沒 人怪我,我也不再怪自己麻煩了別人,最後是準時交貨,這個時 候該說些什麼好呢…

Oh,thank god

2013年4月16日 星期二

最近的一個星期日(三)

對於一個過客而言,我會覺得銅鑼灣很俗。一個由商場、金鋪、錶行、藥房和電器店組成的地方根本就是一個已淪陷的租界,擠眉弄眼地招呼每一個說著普通話的暴發户,那裡的書店,多數是一開門就陳列大量內地的禁書,厚黑學、成功學、關於當代政要的廢紙堆等等,一看就知不是做本地人生意。

縱使如此,誠品書店還是開在這裡,離公司比中央圖書館近,唯一遺憾是文史哲書籍方面前者比後者欠奉。順帶一題,富豪雪糕車的出現率比大埔多很多。作為一個過客,實在沒必要太過留意這個地方,能夠不討厭這裡已經很足夠。

車站的E出口離維園很近。年宵的時候我在上班前還順便到維園逛了遍花市。我穿得比平時好一點,拍下了很多賣鬆弛熊的攤位的照片,邀請她和其他同事逛年宵。她說擺賣的貨品不漂亮,又嫌迫,最後沒有去。

我平時會和順路的同事一塊下班,在車廂聊一會兒後分道揚鑣,她也不例外。但我那天等了她半個小時,才知道她早就走了。明明已經有默契會互相等一會兒,趕時間先走的話會通知一聲。

但我就這樣白白地等。

清醒了一下,我充其量不過是一個過客。路邊的小石子就是路邊的小石子,放自己在路中心的話,不是絆她一下,就是被她踢飛。

我禱告,求衪使我剛強。“做緊啦”,衪這樣回答。當時有人WHATSAPP問我怎麼了,我可以幽默而冷靜地分析整件事情:“要麽避我,要麽根本沒當過我是一回事,錯的是我,她無辜的”

但年初一二我整天笑不出來,她不知道我幹嘛,我也三緘其口。到年初三我勉強算是振作起來。過了幾天,我以這件事為契機,開始每天靈修跑步,每星期去崇拜,每月十一奉獻,因為我要振作。

“孩子,你要逃避嗎?”衪甩完我一巴後,看穿了我的心,然後反手再甩多幾下,這是後話。

想著想著,已經換好衫,進入餅房。我大約遲了二十分鐘上班,道歉後就各自回自己崗位。她不在,和幾個朋友去了東京旅遊數天,星期一回港,星期三上班。不必期待她的手信。

The girl has driven me mad is going away.She's got a ticket to ride…and she don't care.

多謝袮這麽看得起我,覺得我可以跨過去,經歷袮更多從而變得更加堅強。

2013年4月15日 星期一

最近的一個星期日(二)

每個星期日的工作都一樣。

明明要遲到了,但我還是悠閒地用走的過去火車站。離上班時間還有六十分鐘,是不可能在兩點前到銅鑼灣的了,所以我預先告知自己會遲到,說自己搭錯火車,乘了羅湖線到了粉嶺才折回來,會比正常時間晚十五分鐘到。

遲到當然要解釋,但總不能說是自己拖延,這太麻煩了,所以就撒個謊,不過說謊也要說過和教會無關的才行-說團契遲了完結其實比較有說服力-這是有點無謂的堅持。奇怪的是,我在需要說謊的時候完全沒有罪惡感。

在走過去車站的時候已輸了五局candycrush,於是我就在車廂內拿起書來看,邊看邊等我老媽短訊和我家姐的whatsapp。我現在看的書是播道會的七十週年文集,是我在週四上為平信徒而設的研經課時在神學院拿的。我頗喜歡那個地方,去到想花點心篇幅來形容一下的地步。

在九龍塘出閘後,經過一間幼兒園、廟宇、什至時鐘酒店後,開門見到的是一塊小小草坪,放著一兩張長椅。一條很短的小徑擔當起連接入口和校舍的角色,代替草坪承受教授和神學生的腳步。那是一間簡樸的校舍,很小。大堂中央放了張桌子,上面的文集寥寥幾本,不知是印的少還是拿的多。我沒有在那裡逗留太耐,沿著左邊的樓梯到課室,上完課就下來順便拿一本走就回家了。

他四年多的神學院生涯,大部份時間就在那個地方渡過,那真是一個很襯他的地方,我不介意再來。

這兩年我都在火車地鐵看書,當我發現自己重拾閱讀的習慣時,看的是《唐吉訶德》,那時我在讀HITDC。在這裡請讓我順便反駁他,唐吉訶德老爺不是阿Q,他是一個真正的男子漢。

在現在的酒店上班,第一本看的是索忍尼辛寫的《癌症病房》,其他人看見我在讀他借給我的書,只會覺得奇怪…那本我很快就看完,不過我借給他看的《活著》應該是動都沒動,傳道同工都太忙了。

小學老師小看我,建議我去何郭佩珍,我硬頸要讀王肇枝,卻幸運地考上。之後半推半就的來到學生團契,和他一組玩小組遊戲。玩些什麼,忘了。只記得他笑著給自己組改名“壽司組”…“低B”就是我對他的第一印象。

原來笑臉背後蘊藏了不少滄桑,這是我事後才知道的。最少可以說出來的是,在亂改名的那一刻他是一個曾為不少大狀服務過的師爺。

轉眼間就過了十多年。

我在火車看著文集,《離開安全地帶》。教會是安全的淺水灣,至於深水一點的地方,我現在就乘火車過去了,在職場所有同事連她在內都覺得我是個耶青,行為怪異不合現實,在那裡十數小時我就像落在沙漠上的蒲公英。第二篇是他的恩師孫淑喜的文章,《神同在》。

常常有一種錯覺。我有時會想,是袮叫他來的。我想問袮我可否當他是我的父親,不知道我這種人配不配呢…

2013年4月14日 星期日

最近的一個星期日(一)

“你別管,我會負責!!!”

沿著充電線摸起電話一看,發現自己比平時早半場球賽起來…

以前是趕功課,現在漸漸被工作取代-我夢見自己在餅房工作。按著份量表將材料磅完拌勻,每到一半表上的內容就突然更改,於是又要重新開始,白忙了半小時,份量表變到沒什麼好變,連“臭粉”都出現了,整個工作落後了很多。她夠鐘上班回來,看到我在搞什麼鬼,一臉鄙視,我火大起上來就喝了她一句。是不是要多謝這位同事使我比原定八時三十分早個四十五分鐘起來呢?昨天我三時半才睡,還擔心起不了牀。

梳洗一下,發現昨晚找了幾小時的遊戲下載好了,打算出門前玩一會,但遊戲老是黑屏玩不到。這邊廂我折騰著,那邊廂我媽就起床梳洗,一聲不響就出門了。平時她就算知我沒睡足也會扯兩句,今天卻不理我。

昨晨我令她失望了。二月尾至三月中我作息定時,不常碰電腦,準時跑步靈修,到三月尾卻又放棄掉,還把自己的怨恨扔上facebook,將剛培養出來的好習慣丟出生活。她不希望我這樣,又痛恨自己無能為力,最後早餐吃到一半就走了,之後一直都沒和我說話。

九時正,還未玩到;水熱好,不想洗澡,反而是拉起被子睡回籠覺。今天不去崇拜了,好累。

星期五的查經有變故,我覺得自己應該可以幫忙一下,我不想傳道人太過辛苦而我這些平信徒只懂坐享其成。但最後我都沒說出口,我透過電話給他的話可能還會以為我質疑他。昨晚臨睡前看了一下分析大偉人格的書,完全不夠。說起來,我又算老幾?我在團契帶查經沒順利過,大家都記得,還是再學習多點吧。

想法是積極的,但我仍然是不想去。睡著睡著我隱約聽到我姐起床出門,看來時候不早了。本來還有機會去主日學和團契的,但我連門也不想出,只是盯著螢幕任由時間溜走。

有聲音趕我出門,但剛站起來不久又坐回去。別說要早出門去教會,今天我連班也不想上,我不想出去,一點也不。結果待到十二時半,才匆匆洗個澡,吃點東西喝杯咖啡,連貓也不理就換衫走了…

“A day in the life",披頭四是吸食大麻,而我就對著電腦,一樣頹廢。

親愛的天父,我就這樣白白地浪費袮賜給我的一個早晨,而這寶貴的日頭,本應奉獻給袮…

在電梯大堂,我拿起手機玩candycrush,邊玩邊想,有人竟然玩到二百多關。想著想著,一個鄰居跟我打招呼,我關機應答了她,之後就沉默了。平時我會和她丈夫寒喧一下次,但太太就沒兩句。像謀殺天后筆下的小偵探在車站前跟別人打破沉默而來的尷尬般,我開口說了一句“近來天氣涼了”結果是自然地聊了起來,由天氣扯到她喉嚨痛,其實我是聽多過說,這倒是恰到好處。

我應該親切點去跟人打招呼問好才對。這雖然微不足道,但我以前是不會跟不夠熟的人聊太多的,什至去到不理不睬,毫無禮貌的程度,縱使這不是冷漠,而是害羞。從這小小的進步來看,我感覺到人的成長,而這成長,又非我一人之力促成,但我看又沒人知道我有這個困難而督促我…

“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

動作溫和緩慢, 一個卑微渺小的年輕人就這樣不經不覺地改變了一點點。

衪自有永有,常與我們同在。

2013年3月31日 星期日

Hide away

有一首歌叫《hide away》,是寫給父親,憑歌寄意感謝這避風港為子女遮風擋雨。對於父親我也會聯想到這個英文詞,分別在於這“hide away”不是名詞,而是動詞-躲得遠遠的,愈遠愈好。我到現在還不喜歡他。

我經歷過一個卡夫卡式的童年。《變形記》中的主角成蟲,其原形就是作者父親眼中的自己-實際怎樣叫法我忘了,意思大概是沒用的蟲子。這種稱呼我也有一個-“木頭”,讀作“木嘴”的“木”。我承認,到現在被人明示暗示自己笨仍是一個使我抓狂的最佳方法。

這種卡夫卡式的《判決》,未經陪審團就判人死刑。死法投河自盡,而是凌遲。犯下了“當他兒子”的罪,真是罪該至死。

為了証明我是多餘沒用的癈物,這行刑人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興致好就嘲笑一下以為幽默-總知我就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不爽就呼呼喝喝,最常聽的一個字不外乎是“ 攔 ”,“攔開”和“滾開”不同的是,人是“滾開”的,只有昆蟲才會“攔開”,沒差,反正怎樣我也不會比叉燒好…嗯,寫著寫著就有衝動想買叉燒給他吃,吃到由鼻噴出來為止,阿門。

總知你給我記住,一個人天生手腳笨拙、不會玩你那些自以為是的小聰明,並不代表他是垃圾,別以為你高我一等。

口舌之快並不能滿足他,孩子不過是他的財物家畜而已。“畜牲不聽話怎麼辦?道理?低能兒聽得明嗎?聽得明為什麼辦不到?那就打!打到不敢犯為止!這東西不是人,是比叉燒還不如的畜牲,我看不爽就打,反正這是我的財產”以上他當然沒這樣想過說過,只是做過罷了。“身體髮膚授諸父母”?一想到自己是由這種人的精蟲變出來,我就生氣。說他是人並無侮辱人類的意思,畢竟比他差的大有“人”在,最少他不打老婆。

我看體罰的基因早已深深值入東方人的細胞之中。他們的意識形態是小孩子不是人,是一件財產,因此可以將自己的意志強行加在這些弱小的心靈之上。“你是我的,為你著想我會不擇手段,包括體罰”。現在亞洲的父母受多了點教育,少體罰了,但我看那些虎爸虎媽的教育方法…哎,你們還是體罰好了,算我求你!虧他們有種出書四處炫耀這種所謂教育。

到現在我依然是不喜歡被人指責,無論善意還是惡意。感謝上帝,我現在已經比以前看得開一點點了,大概因為我近來終於發現了問題的原點。

當年被“教訓”當然是因為我做錯事,不是“童言有忌”,就是笨手笨腳粗心大意打爛了些什麼,觸犯法律之後,刑罰隨之而來。古時陳勝吳廣也犯法了,竟然遲到,罪該萬死。他們有勇氣,我倒沒有,因為理虧的始終是自己。其實比起是否被指責,我更在意的反而是自己是否錯了,在意到一個病態的地步。錯多了,就覺得自己沒用,覺得沒用,就喪失自尊,人連尊嚴都沒了,還算是個活人嗎?

我沒有像陳勝吳廣那樣反抗過。邏輯上來說是他對而我錯,但我就是不服氣,屈住屈住就這樣過了十幾年。那些年我常懷疑自已不是他親生的;或者他被外星人洗腦變得黑心;最貼近現實的想法是扮黑臉想教好我…說起來,我現在的臉比他還要黑,經常要花費心機扮笑。

後來情況惡化了,裝修師傅接的工作愈來愈少,待在家的時間愈來愈多。無聊到要查子女的功課來打發時間真是沒出息到不行。小學生被迫不臨帖寫毛筆換來的是眼睛一個拳頭…拿甲乙是沒用的,因為他心情不好只想“丙”我,好威風啊。

後來他們離婚,他離開了,但我還是他的兒子。我試過埋葬那些傷痛和他修好,這種努力卻換來更沉重的傷害。

我們家總是三不五常的要問他拿錢才能活下去。

她和她都不願意去見他,所以拿錢這任務多數是落在我身上,誰叫你們修好了。都已經沒錢交租了,你想露宿街頭嗎?

最悲劇的還是讀副學士的時候,沒錢到要幫他兒子補習,五百塊五百塊的拿來吊了一整年命,我不行了,問他拿錢比出去乞食還糟,雖然我不討厭他兒子我弟弟。

最後一次見他是在一次意外之後。判頭沒賠工傷給他,他問了我家拿六千元。為了她的緣故我不能再見他了。感覺就像是,我之前跟他好只是為錢…那些年來他給我們的豈此六千?我已經不能再面對他了。

始終都沒有尊嚴啊,在他面前。

在收入穩定後,不時有想見他的念頭,但我總是猶豫自己是否有能力這樣做,漸漸就沒有這個打算。

寫到這裡,我不介意他打過我了,就算是打到我哭,哭得太吵又打多一次…我想起,簡愛最後還是原諒了她的舅母,我覺得她原諒了。

想起的情節是《簡愛》而不是《塊肉餘生》嗎……縱使直到現在我還是不想見他,hide away。